初秋的下午天气晴朗，阳光明媚，何思卫和关夏两个人坐在小货车驾驶室，等待着时间的慢慢流逝。
过了立夏白天变短，夜晚变长，别看阳光还是那么盛烈，到了五点钟天色已经明显的昏暗起来。
窗外残阳如火，晚霞绚烂，属于秋天的小风带着凉意徐徐吹拂。何思卫打了一下午的游戏，眼酸手麻，口干舌燥，跑下车买了两大杯红豆冰沙。
他猛吸一口，冰凉气息从口腔升到头顶，人一下子就清醒了。
学校保安室有人值班，空寂的校园回荡起悠扬的歌声，尽管在周末，打铃仍然按照日常作息。前面几栋教学楼亮着灯光，越到后面灯光越少，最后教职工楼和废弃旧楼几乎全都是黑乎乎的。
何思卫站在楼前，从背后抽出一件东西递到关夏手里，说:“这是我在家里仓库找到的，先借给你用用。”
一柄木剑，外面仔细包裹着布套子，柄上坠有鲜艳的红流苏。关夏拿在手上甩了甩，露出迟钝的神色。
她显然有些过于孤陋寡闻了，不知道这是桃木剑，用来驱邪的。
从小跟鬼打交道，完好无损的长大，依然懵懂无知，只能说难得的命硬，但今天有一场大仗，连个趁手的工具都没有，何思卫实在看不下去。
“拿好这柄剑，不管能不能驱邪，到时候帮你打架也是好的。”他说。
关夏垂目思索，点了点头。
他们一前一后上了楼，到楼上，那阴森森的鬼气便显露出来。
楼道里异常的黑，银白色月光透不进来似的，在浓稠厚重的阴影中稀释。
何思卫觉得自己听到了咚咚的声音，一下又一下，滞闷而沉重，像置身于某个巨大动物胸腔内。
关夏看了他一眼，一黄一绿的异瞳在黑暗中异常明亮，仿佛会发光。
“怎么了？”何思卫后退一步，本能地感觉到害怕。
手中暗暗握紧了剑柄，只听关夏慢吞吞说:“你心跳声音太大了，很吵。”
“……”
何思卫花了一点时间捂住心脏，发现那咚咚的声音确实来自自己。
好险好险，还以为出现了什么怪物。
关夏转身继续上楼，“你先去楼下等我吧，一会儿我再去找你。”
这话轻描淡写的，仿佛她去倒杯水、上个厕所，而不是只身犯险，与鬼搏斗。何思卫一步三台阶跨上去握住她手腕，叫道:“等等，我说过要和你一起的！”
已经到三楼了，背后无尽的黑暗，比起这时候下去还是杀了他比较干脆。
他对关夏还是很信任的，毕竟见过这人徒手撕鬼，那面无表情的样子，仿佛不知恐惧为何物。这样剽悍的女人，就是来十个八个厉鬼也不可能扔下他跑了呀。他紧紧扒着关夏的肩膀，快到一米八的个头神奇缩小，把自己大半个身子藏在了小女孩后面。
两人从三楼走廊的一头到那头，慢慢地巡视。一排五间教室，一间办公室，一间厕所。教室里大多数是空着的，少数堆满了桌椅板凳，用作储藏室。那老旧落后的风格，活脱脱和几年前何思卫上学的学校一模一样。
但他怎么可能上过这么好的高中呢，他的高中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所学校，在老城区。大多数人懒洋洋的混着日子，上课睡觉看小说打游戏，老师也不怎么管，不惹事就行。
见到教室里方方长长的黑板，上面经年累月擦不掉的粉笔印子，何思卫又有些惆怅了。
那时候上学他总是坐在最后一排，因为身负劳动委员职务，每节课前擦黑板。他享受从最后一排走到第一排的过程，享受同学们一路的瞩目，直到有一天班主任在讲台上奚落地说有些人家里做什么不好，居然是跳大神的，装神弄鬼传播迷信，你们要好好读书，可不兴这一套。
何思卫家里父母的职业他从不隐瞒，虽然父母去世了，但他觉得他们的工作很有趣，甚至自己研究。开学第一天他就给认识的同学挨个儿看手相算卦，谁能考上大学谁虽然辍学但以后是个大老板，八面玲珑的说辞很能唬人。现在班里人都知道他家里是干什么的，还知道他父母去世了他要继承衣钵以后继续从事这个行业，班主任却连讽刺带挖苦的训了一通。
何思卫红了眼眶，一股戾气在胸中激荡，让他不由自主攥紧拳头。
关夏看过来，突然在他额头轻轻一点，说:“你状态不对。”
她很少主动表现对他人的关注，这么说看来是发现了不对劲。
何思卫猛的清醒，脑海里一片茫然，突然明白刚才自己在想什么，顿时羞惭起来。那是一段不愉快的经历，他向来拒绝回忆，刚才怎么又陷进去了？
他有些害怕关夏平静而透彻的眼神，仿佛那一黄一绿的异瞳能探测进自己内心，支吾几句，借口尿急，跑进了前面厕所。
厕所亮着灯，惨白中泛着青蓝色的灯光，比刚才楼道里还诡异。何思卫既然来了，自然而言出现尿意，于是哆哆嗦嗦拉开了裤链。
站了半天，却什么也尿不出来。
这玩意儿大概今晚是要害死自己。何思卫怒上心头，狠掐了一把，接着疼得嗷呜一声原地起蹦。这片刻的分神让他发现了很不一样的东西，那厕所窗户上，隐约好像趴着一个人。
啊啊啊啊！！！
过于高亢的叫喊响彻教学楼，关夏想都没想，直接冲进发出声音的地方。只见何思卫躺在厕所瓷砖地上，像蛇一样扭动身躯，并且因为注意到她进来而急忙拉上裤子。
只是这么一瞬间，关夏便看到了不该看的——厕所窗户上有张人脸！
那张脸完好无损，又白又小，像猫一样躲在窗户后面。神情中透露着恐惧，忽然又恶狠狠地龇了龇牙。
关夏三步助跑，一个起跳，娇小身躯越上窗台。她本是想把对方一把抓下来，结果刚一靠近，对方响起凄厉至极的惨叫。这叫声阴狠尖锐，把人的骨头都要划开了。
随后他头一歪，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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